序章 《對陣》 仁祖百歲宴的舉行日子,早已被定為2241年9月19日。星期日。 到時,平帝都將會來一次人類歷史性壯舉。 那能容納超過五十萬人的壽宴會場恐龍蛋,將會被無數鳥僕升上高空。 * * * 公元2241年9月9日,十時正,命運的一夜。 為權力,多年來有心拉倒政敵封建一派的—改革一派。 為自由,正值大舉揮軍侵略平帝都的—叛軍「馬賽克」。 為大義,決心顛覆整個連合政權的—反政府幫會「驚塵」。 為私仇,一直意圖行刺連合大老仁祖的—暗殺組織「曼陀」。 為公平,劫富濟貧,到處救助荒民的—超科技空盜「神臘」。 嘗試以神臘牽頭,把其餘四路人馬聯成一線,成就一盤反攻仁祖的龐大計劃。 十天之後,仁祖百歲宴當晚,凝聚最大的力量,一舉封鎖平帝都,並以隱魂科技「阿瑞斯」對抗同出一脈的「雅典娜」,誓要贏回鳥僕的控制權,騎劫恐龍蛋會場。 那就是為了當著五十萬名正民和各地官賈權貴面前,逼大老仁祖下台,讓一向主張改革的二和事得以上場;藉此在可見的未來,重新改正現存世界那資源不均的狀況,摒除正市與荒地之間的界限,給正民一個機會、給荒民一次救贖,逐步重整為一。 刻下形勢若此: 彼此之間互不信任,未成盟友已先生起磨擦。 顛覆與改革,始終有著極大分別。 可惜這幾夥人,目標雖然相近,卻絕不能混為一談。 封自來,身於平帝都之外的鐵葬崗,為了爭奪方小琪及其手上的藍天儀戒指,與卡戎、釋無悲及改革一派的強者宗彌展開了激戰。 一臧,身在開天酒店的宴會廳,正進行特務行動,力求親會改革一派的首腦—二老和事,解釋那盤反攻大計。 穹雷,為了勸阻叛軍顛覆連合,亦抵達了北極的馬賽克基地,但由於遊說失敗,反被關進了囚室。 擎萬夫,早已身在驚塵總部天帝辦公室裡,等待著樊孤靈對反攻大計的最終決定。 四個地點,同一時刻,事態將個別發展,但同時互相緊扣;能否成功結盟,就看今夜。 平帝都,開天酒店的大堂內。戰鼓已起,風雨欲來,你上暗車,我進明馬,明爭暗鬥,各有部署。各方敵人勢將結盟,仁祖未必知情,不過他深知曲潮這個揭幕表演嘉賓,實為百歲宴當晚的勝負關鍵。 「大老,我們已成功擒回曲潮。」高普頓坐在輪椅上,透過體內通訊器報告:「至於那方小琪,你是否需要……」 「不用急。凡事,主動與被動,都各有代價。」仁祖身在別處,凝望著胸前那珍珠鏈墜:「方小琪與曲潮不同,她成為隱魂後,自然會主動來找我。」 「看來大老你,一早知道方小琪會出現那種現象。」高普頓道:「所以才沒有逼卡戎把她交出來?」 「也許。」仁祖沒有正面回應,因為他從不把任何人視為真正的心腹:「總之,很快再沒有人能留下她。」 直覺上,仁祖想得到方小琪手上那戒指,當然是與重組那已流落人間百多年的隱魂傳說信物—藍天儀—有關。 難道,是為了醫治他那間歇性爆發、各個內臟同時機能衰竭的不治之症? 「那我就不多問。」高普頓其實對甚麼隱魂傳說、人類進化,沒有太大興趣。 「現在阿瑞斯回到神臘手中。」仁祖說回關於壽宴的事:「經過奇瓦瓦一役後,我們不能排除他們將於百歲宴當晚到來搗亂。」 「嗯。」高普頓點點帽子,默然聽著。他明白仁祖想說甚麼。 「到時你會否,」仁祖聲線轉沉:「一時之間不忍心與自己的舊部……」 「大老給了這個機會,讓我去證明自己不遜於白駒,高普頓心存感激。」高普頓開口截住對方的話:「從前我總認為自己發明甚麼武器,目的只是為了尋求自我突破,可是到了這個年紀,我才發現,那種思維最欠缺科學性。」 「我相信泉下的白駒,也不會介意看見自己的發明,由你來代他實踐。」仁祖頓了一頓,意圖再加強對方的決心:「古羅馬哲學家西塞羅曾經說過,不公正的和平,總比正義的戰爭為佳。我希望你能了解當中的意思。」 「我敢保證,」高普頓眼神一黯,決定心無二志地支持封建一派,堅守連合體制:「有了曲潮,雅典娜絕對能夠全面控制鳥僕。」 此時,一輛類似民用的懸浮卡車,從地下停車場駛到酒店的大門外,準備接走高普頓。車裡躺著暈厥了的曲潮,另一邊,坐著兩個真天魂。 其一,是那久違了及長有兩雙翅膀的平帝都軍官—飛天隆瑪。 其二,則是一個被藍色隱芒蓋掩著的巨影,隱魂魔王—阿伽門農。 阿伽門農,本為澳洲於這個時代的名稱。然而,那片已經變成蠻荒的大陸,數十年前卻出了一名恐怖的心靈系隱魂。他的異能,是能夠先勾起其他隱魂潛藏靈神最深處的恐懼,繼而在對手心靈最脆弱的一刻,把對方的隱力全數吸納,以提升自己的力量。十數年間,他居然把那片大陸上的隱魂全部吞噬殆盡,之後更索性把「阿伽門農」充作自己的名字,侵進連合地區,到處橫行肆虐。 這個魔人,雖然最終被史上最強的隱魂向如歌所擊敗,不過對他來說,那次敗績根本不用放於心上,因為他知道,只要自己一息尚存,就能繼續以噬魂來增強隱力。獨站隱魂世界那天下無敵的頂峰,那只是時間上的問題。 自二十年前那一敗之後,他成了仁祖的親信,也是仁祖身邊武力最強的一頭生物。 「仁祖兄,我可不像那老殘障般麻煩。」阿伽門農其實一直聽著兩人的通訊,話中所嘲諷的,當然就是高普頓。「只要有隱魂給我果腹,我根本不需甚麼哲理來點明自己該往哪邊走。」 「把路過之處的『糧食』全部吃光,不留一點生機。這種特性……」高普頓同樣不屑對方的驕傲態度,只淡然一句:「阿伽門農,你從來都不算是一個人,而只是一隻蝗蟲而已。」 「我明白兩位都是沒有幽默感的人。」隆瑪眼見勢色不對,旋即打圓場道:「但我更明白大老的百歲宴,實在需要兩位衷誠合作,才能把膽敢出現的敵人一網打盡。」 「對。我那病會否痊癒,實在是未知之數。」仁祖深知憑隆瑪的分量,仍然難以鎮住兩人。「因此我十分重視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的壽宴,希望你們能還我這個心願。」 「我真懷疑壽宴當夜,『巨靈』會否站在我們這邊。」阿伽門農不欲再生無謂的意氣之爭,暗忖刻下最要緊的,還是如何鞏固己方陣容:「不過,甚麼天下最龐大隱賊集團,甚麼大寇主,大多是名過於實。」 「蓋天猴行事只從利益出發,那倒容易控制。」說到底,隆瑪自己也是一名機會主義者,所以十分明白箇中利害。「他一直有心帶領巨靈離開寇城那鬼地方。那麼,驚塵在平帝都一帶的地盤,的確就是最好的利誘。」 「據早前的密報……」高普頓卻在衡量對頭的實力:「今晚在鐵葬崗那邊,除了卡戎之外,還有一個叫封自來的人前去營救方小琪。真不知他從何來路……」 「這名字我有點印像。」仁祖突然插嘴,接著聲音轉冷:「隆瑪。對麼?」 「那次在北早門奪去阿瑞斯資料磚的那班人,」隆瑪暗忖若自己現在才說出無命尚未死,肯定沾不上半點便宜之餘,還要換來殺身之罪:「當中的確有這個隱魂。天下間的盲頭烏蠅也真的不少。」Continue reading “戰問太平 卷五:風雨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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戰問太平 卷四:交錯
序章 《滅山》(上) 前文明時期的美國科羅拉多州,雄偉的洛磯山脈峻嶺連綿,要數群峰之首,就是那高達海拔四千四百米的埃爾伯特山。 不過到了今天,它,卻是隱兵團「牙怒」的根據地,新富士──狼牙山怒。 深夜。 高山上氣壓極低,空氣內氧分不足。 山峰南面千米下的斜坡,長滿了松樹,但亦鋪滿了厚雪。 風中,隱透鶴唳。 雪中,埋伏了數百名入侵者,當中不乏地魂及常人精英戰士。 還有一批充作主力的連合雪地戰鬥鋼龍。 而空軍遠離陣地戒備,只因對手絕非等閒,決不能打草驚蛇。 前晚於北早門爆發了一場「阿瑞斯」資料磚的爭奪戰;之後,帝都專使隆瑪,當然回去向大老仁祖交代了事情始末。 可是,他卻按照了二老和事的指示,於報告當中省略了最重要的一點;他故意沒有提及無命,只把封自來描述成一位來自馬賽克的強手。 然而,隆瑪這人純為一名機會主義者,所以已把另一個狀況,如實道出──一名「牙怒」隱兵,介入了該夜的混戰,應該與叛軍同屬一路。 「匯報。」潛藏著的連合指揮官道。 「陣線環繞完成。戰區封鎖。」副官透過體內通訊器回覆:「分佈在東面、西面、北面斜坡的鋼龍,系統經已全數同步。」 「山腰的第二波部隊亦已到達。」其他的軍排也準備就緒。 「這次行動務必要萬無一失,速度就是關鍵。」指揮官再續:「按照原定計劃,先頭部隊攻破第一重防線後,遠程砲火立刻攻向主殿。」 「明白。」 「明白。」 「明白!」 「好。」指揮官破雪而出:「滅山行動,開──」 颯颯颯颯颯! 十數道劍影忽然自樹上奔雷而下。「牙怒」雖然只得八十餘人,但沒有一個是膿包。這次襲擊再突如其來,也不至令這群探子隱兵完全察覺不到。 千米下激戰爆發,山峰上的「牙怒」主殿,亦早已嚴陣以待。 「師匠。」道場中,賴光挺直腰背,屈雙膝,腰繫一把脇差短刀,武士坐姿靜而欲動:「來襲者的確是連合軍。」 「一臧那傻小子……竟闖了這樣大的禍……」一名其貌不揚、八字鬍子、下巴分裂的光頭中年漢,望著牆上的一幅字畫,搖頭苦笑。他正是一臧的父親──千葉淳。 「『阿瑞斯的鳥僕』……」數天前,賴光派了親弟貴光,去找他們的五姨,自己則先趕回狼牙山怒,向師匠報告藍鈴重現人間一事。他也是剛剛才得知,一臧為了爭奪「阿瑞斯」資料磚而決戰玫瑰,把北早門弄至一個天翻地覆。 道場盡處點著蠟燭,字畫上,寫著六個字──鬼狼丸、劫狼切。 那是一把長太刀,及一把脇差短刀的名字。 「當日師匠你派我去暗查霍雨的背景……」於此關頭,賴光有事要問。 「沒錯。委託我們的人,是二老和事。」千葉淳自覺已再沒必要隱瞞,然後脫下了上身那純黑羽織,捲起前袖:「他沒有要求我們再跟下去,就是不希望我們捲進百歲宴的事件當中。」 「不過最終……」賴光亦站起了身:「我們還是被捲了進去。」 「二師兄。」。一名報訊弟子在門外:「情況不妙。」 「師母?」賴光別過頭來。 「已帶了她來主殿。」弟子回答。 「那你快進來。」賴光朝門外道:「再請師匠到……」 「賴光。」千葉淳卻已步向大門:「我雖然十多年沒動過手,但自信這雙拳仍未生鏽。」 「我剩下的時日有多少,有數得計。」賴光說了句十分奇怪的話:「師母已過了大限,可與我不同 。」 「你仍然無法忘記自己的出處……」千葉淳道:「向如歌在你心裡留下的烙印,實在太過深刻。」 「人,終究有天會死。」賴光道。 「所以你才不聽我的話,終日抽煙。」千葉淳微笑。 「也許。」賴光亦知道自己所尊敬的師匠,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。 「那……」千葉淳兩臂一展,猛然推開雙門:「你現在還有別的事情想做麼?」 賴光步到他的身後,點起香煙,然後一手按著腰間那劫狼切的刀柄:「就讓我痛快地燒光這最後一根。」 激光、隱芒。慘叫、爆破。 –待續– 想一次過細閱故事,可立即點擊選購 天窗網店 Google Play 電子書
人間百詭
第一章 《味噌湯》 公公脾氣暴躁,總是逮到狠罵婆婆的機會。而生於大戶人家、生性溫馴的婆婆,自然也不會還嘴。爭吵後的第二天,婆婆照樣弄出豐富的日式早餐給公公。聽公公說,那頓早餐不知為何,總會特別好吃,讓他不得不把氣消下來。所以婆婆過身以後,他總是想嘗回吵架以後的那頓早餐。 花費半生存了一點點積蓄的他,找來很多日本師傅,就只是要他們燒一頓飯給他吃。他吃過比婆婆烤得更好吃的鯖魚,嘗過比婆婆燒得更好吃的雞肉串。但是味噌湯,不管那師傅的功架有多高深、經驗怎樣老到,也不能讓公公點一下頭。似乎那碗味噌湯裏面的咸香,讓他一輩子難忘。 公公一直以來的餐點也由我來打點。除了因為我是他的媳婦,而且婚前在廚房留過一段時間之外,也因為婆婆生前教過我一些讓我獲益匪淺的烹調技巧。但是每次我端出味噌湯,他也總是直搖頭。 「你還是做不出她的味道。」 一貫中氣十足的公公,近來言詞間總夾雜著一絲憂鬱柔弱,似乎婆婆的死對他而言,是一個很大的打擊。而直到公公死去之前,那碗有婆婆味道的味噌湯,我一次也沒有成功弄過給他。 不過追根究底,我是不是沒能力弄到一碗令他滿意的味噌湯?答案是否定的。那碗湯,我是煮得到,只是我不願意弄而已。湯所包含的,不只是豆腐海帶味噌而已,還有婆婆對公公的情感,不是我這個外人可以插手。因此,即使看到公公因此而傷春悲秋,我也只能夠咬咬牙,不讓自己煮那碗只有我和婆婆才知道怎樣煮出來的湯。 肉燒焦的氣味傳到鼻裏,嗅覺一向比其他人靈敏的我緩緩抬頭,火化場升起的裊裊輕煙,在我腦海中和婆婆幾年前被火化的煙重疊。或者有一天,這兩團在天空消散的灰煙會再在天空聚合,再次糾纏。 回想起來,原來已經是三年前的事?三年前,婆婆在我面前煮過一次味噌湯。就在被公公責難之後的第二天,婆婆在煮湯的時候,把昨夜的不滿混著濃痰,吐到碗裏,拌好之後,就著我端給正在餐桌前萬分期待吵架後第一頓早餐的公公。 —待續— 想一次過細閱故事,可立即點擊選購 天窗網店 Google Play 電子書
失序世界
楔子 《夢之橋》 香港,上水,某個屋苑。 獨居少年仰臥在按摩椅上,戴上古怪的白色眼罩,是遠吉企業出品——夢之橋。 『進入遊戲倒數,五,四,三,二,一……』 …… 繁華的大街上,玩家們各自在路上閒逛,偶爾不小心碰到別人,也只會匆忙的說句抱歉就急著離開。他們都知道不應該鋒芒過露,尤其是在這個沒有法律的「失序世界」。 「嘭!」 披著斗篷的少年正面撞上紋身大漢,有趣的是,竟是大漢被撞得退後三步。 「幹你娘,行路不帶眼啊?」大漢破口大罵,還裝腔作勢的捲動衣袖。 「不好意思,我忙於趕路才會分神撞到你。」 大漢青筯暴現,一拳就往少年面門打過去,少年不閃也不擋,用臉硬吃那一拳。 失序世界分有城外及城內區域,在城外,玩家可以設定為第三身感受模式,但在城內,所有玩家都會強制進入「實感模式」。在實感模式中,痛覺會按照一定比例反饋予玩家,換言之,少年是「確確實實」的吃了一拳。 然而少年看似不痛不癢。「氣消了吧?再見。」 「你這小子……竟然敢少看老子?老子今天就要殺了你!」大漢咆哮。 大漢重施故技,再用一個勾拳朝少年面門打去。少年沒有絲毫後退迴避的意思,反而抬起左手扣住大漢的手腕,動作行雲流水,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、那麼流暢。大漢如小雞般被少年抓著,完全反抗不了,眼見少年右手虛抓,一把生果刀憑空出現在掌中。刀刃化作銀光劃過,由下而上劏開了大漢的肚子,鮮血與內臟從破口噴出,雖說只是遊戲效果,卻和真正的血肉沒有分別,細緻的設計也是遊戲大熱的原因之一。 「啊!!」大漢抱腹倒地,呻吟不斷。 「痛嗎?可沒有那麼快完結。」 少年用刀垂直在大漢胸口砍下去、拿起來、再砍下去,不斷重複這系列動作。 大漢受不住攻擊所帶來的痛楚,痛得昏倒過去。 看著大漢倒地抽搐的樣子,九成九是進入了「痛覺超載」狀態。 假若玩家承受不了第一身痛覺,系統會暫時把玩家的意識分離,角色便會進入「痛覺超載」狀態。痛覺超載可是很危險的狀態,玩家會因此失去所有防禦。 目睹這椿斬人事件,四周玩家並沒有感到奇怪,因為這個遊戲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,弱者注定要成為強者的食物。 少年看看手錶。「糟!快要遲到了……」 說罷,少年急步離去,他才剛走遠,圍觀的路人就爭先恐後攻擊倒地大漢。 遊戲設定了所有陣亡角色都會被刪除,其身上的金錢及裝備(除了綁定裝備外)會根據傷害比例分給所有參與攻擊的玩家。 雖然肉已被少年吃光,但是路人們也想呷一口湯。 可憐的大漢,在生命值歸零瞬間變成光點消散,只剩下一地腥臭血液。所有參與「尾刀」的路人如潮水退去,不作久留,轉眼間那灘血跡又被人流淹沒,彷彿沒有發生過命案一樣。 —待續– 想一次過細閱故事,可立即點擊選購 天窗網店 Google Play 電子書
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(下)
第9話:「我要更多活人」(上) 耳際傳來一陣詭異的鳴叫,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所致。 「翔哥哥……」小穎顫抖著,視線避開地板上的死屍,「張紙……寫咗啲咩?」我盯著被圈著的「關天翔」三字,渾身盡是寒毛卓豎。 「Why always me?」我微聲自嘲道,卻無阻恐懼戳進肌膚裏。 怎麼偏偏只是我的名字被圈上了?這名單上印著的是什麼人? 「呼哧……呼哧……」我恍然若失地掃視名單每一行,名單的上半張被血染污,使我看不清部分姓名,可我還是在下半張找到幾個熟悉的名字,每一隻字都刺進心坎。 「葛韻初……夏舒穎……章千琳……雲一哲……韋文杰……錢傲軒,即係James……」我微聲讀出那些詭異的新細明體,「沈……沈芊琴。」 一個不漏。 「即係話……呢張係……」小穎還未說畢,咸爺便一臉激動地奪過我手上的名單,接著錯愕地低頭:「晨小絲,我一早就感覺到你都嚟咗,不過,我寧願你冇嚟。」 晨小絲,理應是咸爺先前說要尋找的女子。依照他的口吻,似乎咸爺很著緊這個人吧? 我不禁凝視身旁的芊琴,實在希望芊琴沒被扯進陰間,安然地待在現實世界,即使遺忘了我的存在也值得。不是嗎? 「邊個寫呢張嘢㗎……嗚嗚……」小穎俯視雙腿,我這時才驚覺她並無穿鞋。對,她的鞋子在1樓走廊丟失了。 我輕撫小穎的頭,苦苦思考著:「會唔會,呢張名單係屬於茹霜嘅,方便佢統計呢度嘅生還者,或者係選擇將邊個扯進陰間?」 等等,這樣的話…… 「我哋……係被選中墮入陰間嘅人?」咸爺揉著耳朵,露出違和的溫柔微笑。 對不起,這一點也不好笑。 「We are not randomly selected。」我呢喃著︽嗜血異度︾裏的一句經典對白,那正好切合了當下的恐怖事實。 若果這張名單是屬於茹霜的,那麼的確揭示了,我們是被針對性地扯進陰間。腦海忽爾浮現乘搭137號尾班電車當晚,芊琴堅持乘搭電車的畫面。怎麼會這樣?芊琴不是討厭乘搭電車的嗎?難道,是什麼負能量驅使她乘搭電車,最終牽連我和韻初等人? 一切,難道都是註定的? 「嗚嗚……對唔住啊弟弟……」我轉身看到千琳撫著男孩屍體,崩潰痛哭。 「我想撲出去㗎!我頭先好想㗎!」千琳抱著頭顫抖,淚如雨下,「但茹霜係空間創造者,佢理論上無敵,我衝出嚟都救唔到弟弟……」 我愣住了,千琳的話也不無道理,若果茹霜創造這個異世界,她應該是不死之身,因為她可能早已死了。 我難過地低頭端詳男屍。男孩背部朝向我們,四肢因曾經的劇痛而扭曲,臉容透露著深淵般的絕望。最令我心寒的是,男孩後腦至脖子是一大塊的血肉模糊,那是被茹霜重創的結果。 我的視線墜落在男屍右臂上,那裏是一個又一個的交叉,想必是茹霜剛才用菜刀畫刻下的。但是,茹霜如果只想殺死小男孩,何必大費周章用刀刻下交叉的血痕? 驀然,記憶浮現茹霜那嚇人的外表,使多個畫面迅速交疊。 沒記錯的話,茹霜的左臂上是多個交叉的血痕,就跟男屍情況如出一轍。想起來,為什麼茹霜的左臂會有這些疤痕? 咸爺從男孩嘴裏拉出紙球,將之打開:「嗯……果然。」我亦看到那張紙右上角的數字:167。 「頭先陳嬸嘅嘴裏面都搵到第149頁……」芊琴越說越慌,「會唔會呢度嘅屍體……嘅嘴裏面都……」 我掃視太平間走廊內的滿地腐屍,心裏塞滿反胃的懼意。 窗外的雨鳴從鐵門縫滲進,咸爺輕力關上了門。我瞧著黑色手錶上的「22:24」,不禁躊躇James現正身處哪裏。 在一個半小時內,我們必定要找到逃離陰間的方法,而關鍵很可能藏於茹霜的日記裏。 根據先前經驗,茹霜有將日記紙塞進死者嘴裏的怪習。會否太平間內的屍體口裏,都塞滿了日記頁面?我轉身盯著身旁的芊琴:「小琴,可唔可以幫我攞住支電筒,我哋去檢查一下──」 「唔好同我講嘢啊,」芊琴紅著臉瞪著我,「我未原諒你啊變態!」 我錯愕一番,哭笑道:「我……頭先冇心㗎。」 「白痴!」 經過5秒Deadair後,竟是小穎先開口:「翔哥哥,我同你去啦。」 「嗯?唔好啦──」 小穎牽著我步往數米外,戳著我指責道:「翔哥哥,今次係你錯啊,女仔邊可以隨便摸㗎?好變態啊你──」 「喂,我真係冇心㗎,我諗住捉佢隻手㗎咋……」 「唔信唔信唔信,如果我係芊琴姐姐一定討厭你啊,今次小穎都唔幫哥哥。」 「None of your business。」我差點吐髒話,這未免太委屈了吧? 「翔哥哥……其實你而家想做咩?」小穎恍然嘟嘴,情緒轉變比恒指升跌還要快。 「嗯……搜索屍體個口。」 「吓……咁得人驚……」小穎一愣,手抱麵包。 「講笑啫,其實我哋去冒險樂園玩咋。」 「唔好笑。」小穎又戳了我一下。Continue reading “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(下)”
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(上)
第1話 《我,絕對不該乘搭這尾班車的。》 它來了。 但是,既然被離棄了,為何還要來呢? 137號,全港島最遲駛出的尾班電車,00:39由跑馬地開往堅尼地城。 聽著,千萬,不要乘搭,不管發生什麼事。 這句話聽起來荒謬至極吧? 反正,這城市只是無限重複著一式一樣的晝夜,乘搭一趟電車又會潛在什麼風險? 誰又想到,這輛駛往堅尼地城的尾班車,終點竟非任何電車站…… 這班車通往的,是永無止境的驚悚,是萬劫不復的絕望。 那一切一切,你絕對不會想經歷的。 時間牢牢凝固,腦海不斷浮現同一句話,使思緒痲痹卻又繃緊。 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。 若果還來得及的話。 ***** 「2016年9月10日,星期六,00:31」。 手機屏幕顯示著時間,以及寫著「人生夢一場革命至蒼老」的白底黑字背景。 我擱起多處刮花的銀色iPhone,盯著對面的短髮女孩。 臉上的焦躁是裝出來的。 「走未啊,勤力才女。」我脫下她右耳的JBL銀色耳機笑道,「你再溫就變Wikipedia㗎喇。」 芊琴當我透明似的,再次將耳機塞進耳,手執鉛筆在單行紙上疾速抄寫,凌亂字體多少呼應諾曼第登陸的戰亂氛圍。 踏入凌晨,M記職員比顧客還多,櫃檯的兩名售賣員都在自顧自掃動手機屏幕,其中拿著Note 7的M記妹令我時刻提心吊膽。 餐廳喇叭播放著陳奕迅的《黑洞》,我已經可以完整唱出每一句歌詞。旁邊的妙齡男女一邊食薯條一邊大吵,弄得芊琴要戴上耳機方能集中。 而我則無所事事地陪著她,反正沒攜帶相機,沒事可做。 「尾班電車仲有幾分鐘到啦,又係你話搭電車返屋企嘅。」我不客氣地再次脫下女孩的耳機,隱約聽到耳機發出的男聲。 心早已屬於你 就算世界把我唾棄推到絕地 我先是一愣,接著淡然微笑:「係咩歌?」芊琴以左手掩著嘴呼氣,黑色冷衫袖掩蓋了大半手背:「嗯……走。」 她害羞或情緒波動時,總會以手掩嘴呼氣。儘管似乎掩蓋不了什麼,那小動作卻散發著淡淡的可愛。 「你冇嘢吖嘛?」 芊琴含笑,甜美地藏起牽強。 她一直在重複聽這首歌,至少這兩小時以來如是。 我,關天翔,和沈芊琴都是跑馬地林逸山紀念中學5B班的學生,而芊琴是跟我最相熟的女同學。她留著及下巴的齊瀏海短髮,白皙的臉蛋,水汪汪的雙眸配以小鼻子及小嘴巴,是個標緻的妙齡少女。她的身高頗為標準,大概163公分──別問我怎樣知道。班上的同學總說她的樣貌和打扮七成像本地藝人袁澧林,我說……嗯,我說,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像吧。 芊琴的外表,配以黑色冷衫、粉紅色校服襯衫和灰裙,散發著獨特的氣質。 相信是夜她有點不適,才會顯得寡言吧。 至於我呢?平平無奇的中五男生,成績中游,中三下學期考過全班第四,但老實說那次是走運而已。說到特別之處……髮型總是側邊剷青加瀏海黑髮,很是清爽的模樣。半個電車迷,最喜歡坐電車攝影,儲起繁華下的人與車,哀與樂。 我跟你不差太遠,就是在容不下夢之地有夢的人,至今我依然猶疑,該醒來還是繼續裝睡。 芊琴把抄滿的單行紙捏成紙球塞進垃圾桶,跟我步出光線柔黃的快餐店,走到景光街上。 我倆自中四下學期相熟後,每逢週五放學都會一起坐車回港島西。放學後,我倆習慣把書包擱在儲物櫃裏,解決揹書包放學的麻煩──如此懶惰的點子,顯然是傑出的我想到的。 我居於上環,芊琴則住在堅尼地城,因此最常坐港鐵。即使過去我曾提議坐電車,每次均被芊琴拒絕,我常笑說芊琴跟電車有仇,她卻不曾解釋過原因。 然而,今晚她竟主動提出坐電車,「Impossible is Impossible」看來是金科玉律。她還堅持先在快餐店溫習,一坐便是兩小時。 跑馬地電車總站站蓋下,傾盆的雨猖獗灑下,黑漆漆的路軌瞬間鋪滿鬱悶。數個撐傘的路人低頭走過,正玩著手機遊戲Pokémon GO,卻並非來候車。 被離棄於孤雨裏。 香港電車是全球唯一現存雙層模式的電車系統,軀殼飽經歲月洗禮,卻仍舊堅持晝夜行駛。電車守護著時代記憶,諷刺地不知何時被失憶時代淘汰。 「天翔……」芊琴呆望著站外的朦朧,「你肯定尾班車未開?」 我瞄了一眼手機屏幕:00:43。身為電車迷,我固然清楚跑馬地開往堅尼地城的尾班車是00:39開出的,這是全港最遲開出的一班。 此刻過了標準時間4分鐘,電車尚未抵站,實在讓我掉眼鏡。難道它提早開出,抑或班次作出了改動? 「不如搭港鐵算啦,而家仲趕得切。」我含笑,卻想到雨傘遺留在學校,此際滂沱大雨,如何不失霸氣地達陣銅鑼灣站── 「唔好啦。」芊琴落寞地輕拉著我,我則是一臉愕然。 昨天她還視電車為情敵般,今天怎麼突然變成這樣?那明天我是否付得起首期了? 「我厭倦喇。」Continue reading “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(上)”
幻國之刃 下卷
第八章 《托利多暗殺劍》(上) 位於海拔五百三十公呎高原上的古城托多利 (Toledo),四百多年前曾是世界頂峰霸權的心臟。 榮登「神聖羅馬皇帝」的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一世文韜武略,在十六世紀初以首都托利多為立足點,揮軍歐洲決戰群雄,更橫渡大西洋彼岸,征服墨西哥的皮澤洛帝國及印加帝國,擴張一時無兩的巨大殖民版圖,史稱西班牙 「黃金時代」。 在此以前,托利多曾被羅馬人、西哥德人與摩爾人統治,這種時期的不同建築風格仍完整存留至今,包括中世紀最複雜的街道網和阿拉伯風格的古城垣。直至一五六零年,西班牙王國才遷都至馬德里。 今日的托利多仍保存著當年那個金湯城池的風貌: 城市的東、南、西三面均為塔尤河圍繞,臨河處矗立著飛鳥難渡的懸崖絕壁,進城唯有經過城北五道橋樑。托利多據有如上帝巧手創造的絕妙天險。 當康哲夫的小汽車沿著塔尤河畔的環迴公路行駛,托利多城東景色出現在左邊車窗外時,天色已漸黯淡。太陽降到古城的後面,令托利多城顯得幽暗陰森。 康哲夫焦急地踏盡油門。他後悔沒有租一輛速度快一點的車子。 ── 媞莉亞……小汽車直馳向托利多城北。 「為甚麼?為甚麼?」 站在托利多城西曲折石板街道上的媞莉亞,激動地握著公共電話的話筒。 「不是我下的命令。」話筒內傳來一把蒼老的男聲。「喀爾塔擅自行 動,我也聯絡不上他。」 「不行!」媞莉亞雙眼紅了。「這個中國人十分有價值,我們不能放棄……」 「太遲了。」那個老人說:「喀爾塔已經幹掉他的好友。他恐怕已經成為我們的敵人。」 媞莉亞流下了眼淚,滴落在純白的襯衣上。 「喀爾塔太魯莽了,為甚麼不跟猜德連同時動手?」老人威嚴的聲音中帶著憤怒。「那個中國人恐怕已經察覺。媞莉亞,不要再見他。」 媞莉亞並沒有告訴老人: 竊聽器的訊息在不久前已突然中斷了。 「媞莉亞,盡快離開托利多。我也無法阻止猜德連跟喀爾塔。你先回來。用另一本護照。小心CIA。」電話立時掛斷,通話時間剛好沒有超過能追蹤電話來源的限度。 媞莉亞呆呆地把話筒掛回電話機上。她把用以掩飾面目的寬邊大圓帽摘了下來。 ── 在馬德里殺死那個鬥牛士的是喀爾塔,到托利多來的便一定是猜德連。 她想起這個令人畏懼的男人,身體不禁顫抖起來。 ── 猜德連會在甚麼地方伏擊哲夫? 哲夫是不是已經躲起來? 媞莉亞沿著如迷宮般的中世紀街巷前行,苦苦思索。 ── 不。哲夫就算知道一切,也一定會來找我……旅店! 她亡命般飛奔過石板街道。墨西哥式皮靴踏得噠噠作響,引得途人回頭送目。 美國中央情報局反情報部行動組長彼得‧卡諾斯的魁偉身軀步下私人噴射飛機,踏上了馬德里拉哈斯機場的停機坪。傍晚急風吹得他的金髮蓬亂。 七名與他穿著一式一樣畢挺黑西服的彪形漢子,也隨後逐一從飛機步下。七人都是卡諾斯在海軍陸戰隊時已精心培育、挑選的幹練部下。 一輛插著美國星條旗的黑色平治六門轎車停在飛機前。幾輛西班牙警車也在等待。 平治轎車的駕駛座車門打開,一名年約三十歲的溫文男人步出,頭髮向後梳得極整齊,戴著圓框眼鏡。 「我是使館文化官傑克‧麥卡菲。」男人自我介紹。「卡諾斯先生,你們的入境手續已預辦妥當。」 「很好。我們沒有多少時間。」卡諾斯高傲地瞧著這個「文化官」,又瞄瞄站在麥卡菲後面的二十多名便衣刑警。「他們在幹甚麼?」 一名壯年高級警官排眾而出,操著生硬的英語說:「你好。我是西班牙警隊的岡薩里斯上校。我們想確定各位沒有攜械入境。那是違反我國法例的。」 「沒問題。」卡諾斯的西班牙語異常流利。他曾在中美洲幹過不少 「工作」。 卡諾斯及七名部下接受刑警的迅速搜身,確定連一枚子彈也沒有帶來。 「冒犯了各位。」岡薩里斯上校道歉說。「你們可以離開了。」 卡諾斯完全沒有理會他。「安尼東和艾迪,」他指揮其中兩名部下。 「你們兩個留在馬德里請這些刑警先生協助,搜集有關那個鬥牛士被殺的線索。其餘五人跟我到托利多。」 六人身手矯捷地登上大轎車,其中一名滿臉髯鬚的魁偉部下坐上駕駛席。在六個巨漢前顯得如小孩的文化官麥卡菲則坐到助手席上,負責帶路。轎車在兩輛警車開道下,沿特別通道駛出機場,進入了高速公路。 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的卡諾斯,朝後面漸漸遠離的警車揮揮手。 「Adios(再見)!」 在前面助手席坐著的麥卡菲頭也不回的說:「你們需要的東西在座椅下。」 後面五人抓起座椅的暗格。 麥卡菲依舊望向前方車窗。「奧地利製格洛克17自動手槍連皮套八 柄;完全裝填的子彈夾五十排;兩柄MP5K手提輕機槍連彈夾二十排。足夠了吧?」 Continue reading “幻國之刃 下卷”
幻國之刃 上卷
序章 《火焰之翼》 戶外運動專用的OAKLEY不碎纖維護目太陽鏡,反映出上方那片萬里無雲的蔚藍晴空。 「今天的天氣實在完美。」 康哲夫獨自站在瑞士阿爾卑斯山脈間一面懸崖峭壁之上。雄糾糾的六呎二吋壯軀平日看來猶如一座活鐵塔,可是站到高達海拔二千八百七十六尺的山岩上,儼如顯得像一隻微不足道的小麻雀。 康哲夫那雙長年帶著淡淡哀愁的眼睛,透過護目鏡極目遠眺,凝視以灰岩和白雪層層構成、堅剛得令任何男人心弦震動的山脈峻線。緊緊撐著黑色塑料衣的寬厚肩膀,略帶激動地微顫。 他降下視線。懸崖下白雪皚皚的平緩山坡盡顯眼前。 此刻的他正準備一躍而下,在距離崖頂四百一十公尺的那片雪坡上安然著陸。 一切裝備已再三嚴密檢查妥當──沒有第二次機會。錯誤的代價太大了。 康哲夫回過頭,瞧見遺留在崖上的十字鎬、登山索及其他雜物。 「就留在這兒吧……總會有需要它們的人經過。」 他拍拍揹在身後的最重要夥伴──昨夜他在山腳旅館中親自細心摺疊完好的降落傘。 「來吧……要飛了。」 康哲夫長長吁出一口白霧,再次望向崖下。崖石、樹木、房屋……一切遠近景物映在眼底。清晰的高度感帶來的濃烈恐懼與刺激,是高空跳傘無法比擬的。 雖然隔著特殊塑料保暖衣,康哲夫仍清楚嗅到,自己一百九十六磅的身軀迅速分泌腎上腺素而透出的特殊氣味。 他極度享受臨跳躍前一刻這股急促湧向遍體神經的危機感。 ──純粹的危機感。沒有轟隆炮聲、悽厲慘呼聲伴隨,眼前也不見濃稠的血污與嗆目的濃煙。代之是刮過耳梢的風聲與無垢的藍天。 康哲夫右手輕輕一拋,一顆縛著長長紅絲帶的橘子,沿著自然而順暢的曲線,約以時速二百公里 (與人體下墮速度相同) 飛墮重崖下,把崖面上的側風方向與力度清楚顯示在康哲夫眼前。 哲夫回想起來: 自己第三次作這種BASE JUMPING (低空懸崖跳傘) 時,竟然不慎略為低估了風力,水平刮來的側風把他狠狠吹回崖岩的方向。那次他幾乎可以伸出指尖觸摸粗糙的崖壁。 那是最危險的一次。這趟的情況好得多了,風勢非常和緩。 康哲夫雙足一前一後,穩穩踩著崖端的岩石,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將要躍下的路線。 ──降落傘能順利張開嗎?──側風會不會突然增強?──摔到雪地上不會死得太難看吧?…… 康哲夫不禁苦笑: 自己在這種時刻竟還有胡思亂想的心情 ── 雙足離開崖石的一剎,康哲夫有一股不是往下墮而是往上飛的錯覺。 ── 很奇怪啊。緊張的感覺總是只延續到躍下前一刻為止。身體一旦失去了任何憑藉,心靈反而生起安祥無比的踏實感覺…… 康哲夫在暗中數算時間,降傘必須在躍出後四至七秒內拉出。 這是經過精密計算的時機,太早身體便過於接近崖壁,太遲則降傘沒有足夠時間消緩下墮的力量,甚至來不及完全張開。 康哲夫的右手伸向傘包末角,緊握拉柄。身體在三百多公尺高空中作最後衝刺。 鮮橘色的降傘猶如火焰般奪傘包末端而出。首先是輪胎大小的輔助小傘。小傘內側灌滿風後,像向天發射的彈頭,猛力拉出寬大的主傘。 鳳凰翅膀似的橘紅色降傘怒然吃風橫張,緩緩飄降向千里茫茫白雪。遠看那一點傘影是何等孤寂。 著陸後不到七十二小時,康哲夫接到了自美國維珍尼亞州蘭格雷下達而 來的任務。 –待續– 想一次過細閱故事,可立即點擊選購 天窗網店
《武道狂之詩》卷二十一 血與鐵 限量珍藏版
第一章 《生死》(上) 荊裂這個人,本來不曾存在世上。 — 假如那一天黃昏,「滾雷虎」荊照沒有要找女人的念頭。 在那片向著夕陽的石灘上,被漸漸高張的浪濤聲包圍著,荊照渾身赤裸坐著一塊大石,仰起頭閉目朝天,露出一副滿足又疲憊的表情。 他慢慢才把褲穿過粗壯的雙腿,拉起來綁好腰繩。原本激烈的呼吸,此刻還沒有完全平復,荊照結實得像海岸岩石的胸膛繼續急促起伏著,右胸口上那個虎頭刺青,乍看彷彿像活過來,正在低聲咆哮。 在他旁邊另一塊平坦如床的巨石,一個漁家女俯伏在攤開的布袍上,壯健而曲線姣好的胴體,完全坦露於黃金夕照下,那背項與股臀上,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不停在閃耀。她雙腿垂在大石邊,因為經過激情的交媾而仍在顫抖。亂髮被汗水濕透,把她的臉掩蓋了大半,只露出貪婪地吞吐著短促氣息的嘴唇。 荊照沒有看她一眼。這種時刻他只想喝酒。調整好呼吸後,他找來放在一邊的行囊,從裡面拿出酒瓶,順道掏出一串銅錢,數出二十文疊放在石上。 辛辣的酒流進咽喉,在舌上留下一道微妙的甘香。這土酒還真不錯呢,荊照心裡想。 他自少年時就愛酒,也愛女人。但他深知若要武藝精進,這兩種東西都得適可而止。可是現在既不在泉州老家,他心想還是可以放縱一點吧? 於是又再灌下一口。漁家女爬起來,將那件屬於荊照的舊布袍披上,撥開亂髮。那張臉其實並不漂亮,由於長期在烈日與海風中幹活,皮膚又粗又黑,眼角的皺紋也早早出現。但亦因為平日生活吃苦,她的身段鍛鍊得很結實,而且線條彎曲起 伏,這種年輕又健康的肉體,散發著一股原始的吸引力。 她上前抓起石上銅錢,仔細點算了兩次,才去找回脫掉的衣服,將錢小心地放進繡花布囊。 荊照這時已經喝掉半瓶酒,心想不該繼續,也就把瓶口塞上,抹了抹嘴巴。 漁家女凝視著荊照仍然裸露的上半身,那一塊塊賁起的肌肉,令她回想剛才的時光。她自小就在海邊討生活,早見慣健壯的男人身軀。但是眼前這一副,跟平日那些打魚撐船的男兒相比很不一樣,這肌理的分佈和比例,還有其中蘊藏的柔韌彈力,並非生自一般的勞動操作,而是為了某種特別目的而磨練出來…… 「你來烈嶼幹甚麼?」漁家女忍不住問。「別說是來玩啊。這地方,甚麼都沒有。」 荊照沒有回答,只是盯著她的眼睛。從他這危險的眼神,漁家女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。她聳聳肩,低頭繼續穿衣服,儘量顯得自然。荊照那有如虎視的目光,良久才離開了她。他把酒瓶收回行囊時,那個瓷瓶碰著內裡一柄沉重的金屬物。漁家女雖心知有異,但裝作沒有聽見。 她永遠不會知道,這個奇特又有點可怕的恩客,在海峽對岸是如何有名的人物,以三十出頭之齡,就當上了泉州武林四大家之一南海虎尊派的掌門。 荊照此來當然不是為了遊玩— 雖然他確是這麼跟師弟和門人說。他來是尋找一個人,並且要將其生命了結。 那個人算起來是荊照的遠房族叔,很多年前在村裡姦嫂殺兄後逃亡。此事一直都是荊氏家族中一個無人願提的恥辱。因此當五天前荊照聽人說,看見這個仇人隱居在烈嶼一條小漁村,他想也不想就帶著刀乘船過來。 他找到那條村,也找到告密者說的那個人。可是這人並非荊照要找的仇家,而是個廣東人,只是樣貌年紀跟他的族叔相近而已。 錯失了復仇希望的空虛感,加上積累數天卻無從發洩的殺意,促使荊照渴望找女人,最終把他帶來這片一無所有的西岸石灘。 穿好衣衫的漁家女,將那布袍還給荊照。她看看海面的落日說:「我們快回去吧。天色不早,也開始汐漲了— 」 仍然拿著布袍的荊照,揮揮手打斷她。並用手指按唇,示意她不要作聲。 荊照在浪濤聲中全神傾聽了一會,然後邁開步伐,朝著石灘內陸走去。他的腳步很慢,好像要細心在空氣裡捕捉某種微細的東西。 漁家女好奇地跟著,心裡充滿疑問,卻又不敢開口。走了數十步後,連她也開始聽見濤音之間那微弱的異聲了。 這時荊照早就展開快步,在岩石間跳躍奔跑。他已經確定自己聽見了甚麼。當漁家女趕上時,看見荊照站在一個細小而隱蔽的石洞跟前,手裡抱著一個用布衣包裹著的嬰孩。她訝異地趨前細看。是個初生嬰兒,黏著幼細胎毛的臉皺成一團,眼目還沒完全睜得開,正在放聲大哭。 漁家女心中一陣酸楚。她實在無法想像,是甚麼人會把一個離開母體還不夠半天的孩子,如此遺棄在無人石灘上。 「是男的。」荊照說,用指頭輕輕撫摸嬰孩那張皺得像老人的臉。他當然不是第一次抱孩子— 兒子荊越今年已經八歲。 一股奇妙的感覺,如潮湧上荊照心頭。— 我是來烈嶼殺人的。結果卻撿到一條生命。 「幸好你聽見他哭……」漁家女說著,眼眶的淚水滾了下來:「再晚一個時辰左右,他就會淹死。」 荊照聽了點點頭,又再仔細看著嚎哭的嬰孩。他馬上決定了,要把這個孩子帶回泉州。 他溫柔地安撫著嬰孩,直至他哭累了睡著。荊照抱著他沿石灘而行,眼睛眺視著已經越來越黑暗的洶湧大海。他的血脈同樣在激盪。 人生的希望與夢想,從來不知道何時會突然終結;甚至像這個孩子,幾乎連起步的機會也沒有。 — 可是這孩子沒有死去。而且撿到他的,不是尋常漁人或船伕。— 是我這個遠來的武人。 荊照並不相信命運。正如此刻,他還是可以選擇把嬰孩拋進大海裡,或者扔給後面那個女人再一走了之……一切都只是他的決定。 他再次凝視嬰孩的臉。荊照不知道,未來將有甚麼等待著這個孩子;也不知道這小小的身體裡有沒有蘊藏學武天分。還有許多、許多今日不可知的事。 沒有一件事情是寫定的。 所謂「命運」,不過是在變成事實之後,我們回頭看見的一種東西。荊照如此相信。 他現在就要去書寫這棄嬰的命運。— 把孩子帶回南海虎尊派。 荊照和漁家女沿著石灘,往南漸行漸遠。他們不知道,同時在這片灘頭的北端,有一個女人的生命正步向終結。 這女人就在一個多時辰之前,偷偷獨自誕下那個日後名叫荊烈的孩子。而此際她將要死在自己的丈夫手裡。 女人是個漁家婦,氣力本來不小,可是此刻她完全無法抵抗已陷入瘋狂的丈夫。 她的指甲在他手臂和臉上抓出一道道血痕,但仍然阻止不了他繼續掐著她頸項,將她的頭壓進海裡。 男人維持著這動作,暴突的眼睛瞪著水裡妻子痛苦的臉,他口中不斷喃喃在唸: 「孽種……孽種……藏在哪裡?……藏在哪裡?……」 最後,海水下女人的口鼻再沒有冒出氣泡。她雙手垂下來沉入水中。胸膛停止了起伏。Continue reading “《武道狂之詩》卷二十一 血與鐵 限量珍藏版”
醫時笑一笑
自序《一舉三得,樂也》 醫時笑一笑,依時笑一笑,Easy 笑一笑。 行醫時笑一笑,是好,還不夠,起碼要笑兩笑。在夜闌人靜拖著疲累身體走過醫院長廊,不自覺地對自己一笑,因知道走廊盡頭有需要醫生的病人,能力和價值受肯定,這是對自己的一笑。另一笑當然是病人的一笑,疾病得以治癒,痛楚得以消除,這一笑來得自然,真正挑戰是如何在生死邊緣找到那一笑。吳婆婆患上多發性骨髓瘤,胸骨骨折,整天躺臥病榻,苦不堪言。醫生窮盡治痛方案之後便跟著實習醫生說:「我們要讓她每天笑一笑。」自此,巡房日子便出現各式逗笑爛gag,成果參差。兩星期過後,病人竟主動搞笑。 而「依時」和「Easy」笑一笑則是態度問題,有病人會因腫瘤縮少兩公分而歡天喜地,也有人因腫瘤縮少兩公分而愁眉苦臉。事情總是相對的,為某事情而喜而憂完全取於態度。我們應當依時依候在人生大小事情找快樂,不用遇上大小登科,也不用等待升職加薪,容易在小事上找快樂才是快樂真諦。 行醫歲月,只盼以歡笑作良方,既能治人也能自治。 醫時,依時,Easy, 笑一笑! –待續– 想一次過細閱故事,可立即點擊選購 天窗網店 Google Play 電子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