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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晶戰曲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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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始 

呼…… 

秦菲站在石山上,眺望着對面達偉爾的晶石塔,呼出一口氣。 

「思思,戰爭有甚麼意義?」 

「意義?生存算不算是意義?」 

這裏是戰場 ── 至少看上去是一個戰場。 

秦菲站在一道半塌的城牆,遙望遠方。另外也有一名少女躺坐在旁邊,香汗淋漓,一邊沒有形象地用手替自己搧著風,一邊沒好氣的回答着。那自然是秦菲的拍擋 ── 思思。 

秦菲低歎一聲,開口道:「模擬結束。」 

幾乎在她一聲令下,周遭的畫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數據流,漸漸消散。二人出現在一座偌大的空間。與此同時,一道無悲無喜的電子合成聲音響起:「模擬結束,恭喜妳,秦菲。妳成功刷新了自己的紀錄,八百九十二分。跟排行第二 ── 里昂的七百四十三分距離很遠。」 

秦菲面無表情,彷彿剛才那副感慨的模樣只是幻覺。很難想像這樣一名正值青春盛年的美貌少女,面上竟然如此冰冷漠然:「謝謝。」 

而那被稱為思思的少女站了起來,她比秦菲矮了一個頭。雖然二人同是十八歲,思思的發育卻遠比秦菲來得好。在奪晶部隊中常常有一個很華麗的說法:思空足菲。 

這是借同音詞而起的一句調戲,儘管沒有點明,但人人皆知其四字的意思,每名部隊中的青年們都會露出一副「你懂的」樣子。 

當然,每每說出這句話的人只能在暗地裏調戲調戲而已。 

畢竟秦菲與思思乃是現今奪晶部隊中最出色的二人組,極有可能成為三個月後晶石大戰的主力成員。 

◎◎◎ 

二人就這樣平靜出了模擬室,走在廊道上。 

驟一看去,這廊道上至少有數十個以上的模擬室。偶有少年忽然從模擬室走出來,神 

情或是興奮無比,或是一副不甘、怒氣沖沖,只是在看到秦菲與思思之後又噤若寒蟬。 

剛破紀錄走出來的思思還帶着興奮,路過他們時更語重深長的拍了拍他們肩膀:「加油加油,他朝有日你們也是可以的。」 

要知道這些模擬室可不是無限制的使用。 

每一支戰隊,每天只能使用一次模擬室。因為模擬室的一次使用,便是足足一塊晶石的能量。平常一塊晶石的能量,足夠普通家庭半年以上的消耗了。哪怕是在奪晶部隊,也不可能任由他們如此揮霍。 

周遭有人看到了思與菲二人,都是暗自議論紛紛。每次紀錄的刷新,都會是一個大範圍的公告,所有奪晶部隊的人都能透過手中的「天訊儀」查看到。而二女顯然早已習慣了這種目光,正眼都不看他人一下,逕自來到了偌大的登記室。 

這也是每次進出模擬室時需要來到登記並退還的地方。 

負責登記的也是一名少女,只見她露出崇拜之色:「秦菲大人、思思大人,恭喜又刷新部隊的紀錄。這是妳們刷新紀錄的獎勵。」 語畢,少女在身前巨大的光幕上飛快點了數下。 

那驟眼看去如渾然一體的白色櫃台,陡然有個直徑半米的正方形位置凹陷下去。當那位置再次升上來時,已經出現了四塊拳頭大小、泛着藍色光華的石頭。 

「竟然是四塊晶石……」 

「這也太闊綽了吧?是不是搞錯了甚麼啊?」 

「嘖,有本事你去刷新人家冰山女神的紀錄啊!」 

「……」 

秦菲面上仍然冰冷漠然,把兩塊晶石遞給思思後,自己也收起了兩塊才點頭謝過:「謝謝。」少女頓時手足無措:「呃呃……秦菲大人太客氣……」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,秦菲與思思已經轉身離開。 

而這登記室上方數十米,有着一枚不斷轉動着的天眼,在緊盯着秦菲與思思離去的方向。 

◎◎◎ 

穿過天眼無數電路之後,那是一座通體雪白、足有百米方圓的空間。寬廣的地方偏偏只有中央的一座圓桌,驟眼看去與空間渾然一體。 

在這圓桌的中央有着一枚一模一樣的晶石天眼。 

而那天眼此刻,卻是射出了一片三維立體投影。 

這影像,赫然便是秦菲與思思剛才於登記室的畫面。 

圓桌的周遭,坐着十個人。 

若有人看到這幕,定會吃驚無比。 

因為這裏是埃依比的白色神殿,而有資格在這裏展開的會議,自然是代表埃依比的最高決策,也是決定埃依比何去何從的「圓桌會議」。那麼這十人,當然就是埃依比的祭司。 

圓,代表不分主次。 

埃依比的十名祭司,無分地位高低,也沒有誰負責主持會議、誰決定決策。 

他們只是很簡單的對每個決定進行投票。 

若有五五對分的分歧,便會於下次會議重新進行投票。 

此刻十人看着秦菲與思思的影像,都是讚歎不已:「秦菲,孤兒。四年前加入部隊,只用一年時間便獲得了當屆奪晶部隊的首名紀錄。自此三年間,無人能超越。」 

「思思,父母為普通商人,本居於外城,賣着日常用品為生,現因為思思的優秀而居於內城。思思同樣是四年前加入部隊,並與秦菲組成戰隊。自此二人所向披靡。」 

一名祭司簡單的介紹着二人。 

雖然二人在奪晶部隊聲名顯赫,但這裏可是埃依比的圓桌會議。這些祭司日常都需要處理整個埃依比事無大小的事宜,不會有那個空閒把每個人都記住。 

「嗯……進正題吧。馬拿,作為曾經的晶石大戰勝利者,你怎麼看?」 

被稱為馬拿的祭司拉下了那頂白色的袍帽,露出了那不算年老、卻似是飽歷滄桑的臉龐:「說實話,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出色的學員。與她相比,當年的我也是遠遠不如。」 

馬拿,乃是遠在晶石紀元前數百年一名戰神的名字。以之為名,馬拿.德利思也不負這戰神之名,成功奪下了先代的晶石大戰,替之後十年的晶石源獲得了重大的利益。 

歲月過去,馬拿因為曾獲大功,加上其領袖風範,最後成為十祭司之一,掌管奪晶部隊的一切調配及訓練模式。他也是現今十祭司最年輕的一人,只是以三十二歲之年便成為十祭司,放眼百年都從來沒有過。 

除他之外,現任十祭司最年輕的都已是四十多歲。 

聽到馬拿如此高的評價,眾祭司也是一愣,隨即不禁開口道:「堂堂戰神馬拿,竟然也對這兩名女娃有如此高的評價?」 

馬拿聞言,面上一片肅然:「諸位知道,我從不誇大其辭。秦菲的天賦驚為天人,力量、速度,盡是上上之選。其關鍵的是其身體協調性、反應,及堪比野獸的直覺。若我跟她同年之時交手,我毫無勝算。」 

這時一名祭司冷笑:「馬拿,別把話說得那麼準。別忘了,你們奪晶部隊上次沒有拿到勝利。」馬拿面色平靜:「若我方肯定每次勝利,戰無不勝。那麼又何需晶石大戰?我們直接派兵,直指達偉爾把其殲滅,自此晶石全部都是我們的。這不就更好?」 

「哼!」說話的是李至安,也是主管整個埃依比財政及能量的人。他與馬拿常常就因為奪晶部隊那驚人的消耗吵上半天。畢竟一座模擬室一天便消耗一顆晶石,數十座便是數十顆。 

數十顆的晶石消耗,幾乎是足夠整個內城一天所需要的晶石數量。 

「好了,別吵了。」其他祭司知道二人不對頭,連忙出來勸架。 

然後又看向馬拿:「馬拿,哪怕你對那兩個小娃娃再有信心,我們也需要更實質的證據。除此之外,我們要準備決定最後出征晶石大戰的五人,並停下其餘部隊成員的練習, 

把資源集中在五人身上。」 

那位祭司也是面色凝重:「我們可沒有再敗的機會,要知道,若是讓那些『大人』得知我們埃依比沒有存在意義……那麼就莫說晶石大戰,甚至連參與戰鬥的資格也沒有。」 

說起那些「大人」,在場的祭司們也是陷入沉默。 

良久,馬拿點了點頭:「我明白了。三天後,我會安排秦菲二人與里昂交手。」 

有祭司皺着眉頭:「里昂嗎?那小子下起手來不分輕重,有關他的事跡早已傳遍內城。若非因為他是奪晶部隊的成員,恐怕早就被關起來了。讓秦菲與他交手 ── 」 

馬拿開口截住了他:「你們不是要證據嗎?我就給你們證據。」 

「真要說的話,里昂最像達偉爾那些冷血的劊子手。讓秦菲與其交手,不就代表是與達偉爾的一次模擬戰爭?」 

眾祭司默然無語。 

良久,有人發動投票:「讓秦菲二人與里昂隊伍進行模擬戰,贊同者舉手。」 

很快,七隻手舉起來,當中包括馬拿。而馬拿面上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,看得李至安牙癢癢。 

「那好,三天後舉行,同時開始為晶石大戰進行最後備戰。」 

「十年的晶石量,那當中可能涉及數萬、數十萬,甚至百萬人的生命。希望你們成功。願埃依比之光照耀我們。」 

十人同時開口:「願埃依比之光照耀我們。」 

圓桌中那十張白色座椅上的身影漸漸淡去,這赫然只是一場立體投影的視像會議。當十道身影消失後,只剩下秦菲那冰冷、高傲、漠然的表情仍然透過天眼投影於圓桌上,久久不散。 

◎◎◎ 

秦菲平靜地走到房間前,戴在右臂的天訊儀在門前的掃描器一揚。 

「歡……歡迎……回來,秦……秦菲。」 

秦菲走進房間並關上門,面上露出一抹疲憊。 

一抹從來不露於人前、無人察覺的疲憊。 

聽着那一字一頓的語音系統,看着身前忽明忽暗的燈光,房間也是漸漸變得冰冷起來,她伸手摸在門旁的一個把手,然後向後一拉。這像個小型抽屜的金屬箱子中,躺着一塊冰冷的石塊,驟一看去與普通石頭無異。 

又一年的過去。 

秦菲心裏想着,然後小心的把那金屬抽屜裏的石頭拿出來。她小心翼翼,像是拈起一株最珍貴的小花,但偏偏面上沒有半分珍惜的表情。 

取出來後,她便伸手從腰包拿出一塊今天從登記室拿回來的晶石,擱在金屬抽屜裏, 

然後重新關上。 

嗡…… 

燈光重新變得明亮,房間也很快暖和起來。而那剛才還卡頓着的語音瞬間順暢起來:「歡迎回來,秦菲。」 

秦菲卻恍若不聞,仍然小心地握着手中那顆彷彿已失去生命力的石頭,逕自走到垃圾桶扔下。 

呼…… 

在接觸到垃圾桶的底部後,那塊石頭瞬間化成黑灰飛散。而這時秦菲已飛快地把垃圾桶的蓋子關上,沒有半分黑灰能夠在房間內肆虐。若有人看到定會覺得哭笑不得,想不到剛才的小心翼翼只是因為這少女有着些微的潔癖。 

她呆在原地想了想,這大概又足夠扛過一年了。 

一塊晶石雖然只能讓普通家庭撐半年,但這部隊中的宿舍房間不大,足夠用上一年。只是她又想起三個月後的晶石大戰,那時候的她大概已經不能再留在宿舍了。奪晶部隊,每十年一次招生,招生後留在部隊服役五年。 

而當中也有一個規條 ── 僅限十八歲以下。 

秦菲今年已是十八歲,這次晶石大戰,算是她最後留在部隊的日子了。想到這裏,秦菲很謹慎,馬上於一直在戴在右臂的天訊儀中設下提示:要記得在離開時,把晶石拿走。 

畢竟只用了三個月的晶石,若放在外面還是很好用的,大概足夠自己手中天訊儀再用上數年吧。 

她不再猶豫,轉身走進浴室。 

水溫被調至滾得發燙,濃重的白霧彷彿要把秦菲整個人包裹住。她站在熱水中,似欲把她整個身體都燒得發紅。偏偏她面上卻仍然冰冷平靜,似乎只有這種熱得快受不了的感覺,才能令她從回憶中那可怕的酷寒中喚醒過來。 

良久,她用毛巾綁住了身體,另外又拿着一條毛巾擦拭着她那頭奇異的橙色長髮。她走到窗邊,拉開了布簾,身影頓時一僵,甚至那本來擦着頭髮的毛巾也掉在地上。 

放眼窗外,只見一片雪白。 

冰山無盡,翻滾着的暴風雪哪怕在最先進的隔音系統裏,秦菲都像隱約聽到那風雪的咆哮之聲。一片又一片連綿的廢墟,若是仔細看去會發現它們盡數隱於風雪下,偶有一星半角露出雪原上,如提醒着人們不要遺忘歷史。 

秦菲怔怔的看着身前雪原,身體不自覺的顫抖。在她眼中已不再是溫暖的部隊房間,而是那冰山中無孔不入的寒風。五歲的孩童,一頭橙色短髮於山洞裏瑟縮發抖。甚至這不是一個山洞,而是在晶石紀元前遺下那荒舊的廢墟中,一座被風雪佔據了的購物廣場。 

秦菲一個激靈瞬間醒來,連忙跑到窗邊的一個控制平台,熟練而飛快的按了幾個按鍵,那窗邊的畫面頓時出現變化。 

吱吱…… 

那是鳥鳴聲。 

一望無際的大海。 

這視角彷彿立於山巔,看向波平如鏡的大海。平靜,祥和。夕陽像是對秦菲眨着眼睛說再見,在它完成一天的使命之前,展露着它最美麗的風景。 

整個天色盡是橙紅一片。 

若非今天剛好晶石用盡,房間的系統重置成默認模式,她也不會再看到窗外那片風雪。 

秦菲面色緩和下來,看着這與自己一頭修長橙髮互相輝映的天空。她緩緩坐在牀邊,始終盯着這片光幕。她下意識忽略了這夕陽只是一個影像,真正的現實是剛才那雪白的風雪。這片夕陽就像是一幅掛畫,擋住了澟冽的風雪與真實。 

秦菲就這樣看着眼前的鏡花水月,然後躺在牀上,直至睡着。 

這片夕陽卻彷彿永遠不會落下,恆久的存在,正如認知中的虛幻。 

*** 

—未完待續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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